第二十五章 風(fēng)波起（三）

    衛賀抱著(zhù)昏厥的少莊主入了內室，原緊跟的韶九忽地回撤兩步，目光定在仍立在原地的阿歡身上。

    冬青不及擦拭嘴角血跡，將阿歡拉入自己懷中。韶九走至兩人近旁，自錦袋里取出一枚藥遞給冬青。

    他眼神警覺(jué)，手牢牢抓著(zhù)阿歡。韶九嘴角勾起冷笑，蓮步輕挪，玉指上下一點(diǎn)，冬青立時(shí)定住。她輕易扯過(guò)阿歡，另一手覆上冬青的唇，將藥強送入喉。

    “她，我得留著(zhù)?！笨粗?zhù)他喉結吞咽，韶九垂下搭脈的手，“你好好調息，無(wú)甚大礙?！?/br>
    蝴蝶刀尖緩落下一滴血。冬青面色冷冽，胸膛微伏，眸中倒映血色。

    “你就那么在意她？”韶九一乜他視線(xiàn)方向，倏爾湊到他頸邊，吐氣若蘭，“可你已經(jīng)上了姑奶奶的榻了?！?/br>
    冬青胸膛起伏愈發(fā)劇烈，清俊眉目間銜怒不已。

    “放了他。我不走?！卑g合攏蝶翼，緩緩望向兩人，面目是死一樣的沉寂。

    “少莊主——”一小廝執一素白信箋，見(jiàn)韶九亭亭立著(zhù)，于檻外躬身作揖，改口道，“稟九娘，鎮國將軍府遞來(lái)請帖?！?/br>
    被抽出的請帖撒了金粉，隱散香氣。

    “巍敬叩再拜上。衛澈莊主閣下。多敘間闊。今逢幼子百日，欲本月初九午間于本府設宴。敬邀列席。右謹具呈。鎮國將軍孫巍札子?！?/br>
    水吟莊自詡避世，少有赴宴，賀禮卻是不菲。江湖朝堂皆知其脾性，數年來(lái)倒也一派融洽?？善谴丝?，偏生是孫巍。

    是否太過(guò)湊巧？

    韶九顰眉覷向正替冬青解xue的阿歡，捏信的手緊了緊。

    腿腳僵麻的冬青身子泛虛。他勉力捏住阿歡手腕，提了口氣道：“你……別胡來(lái)?！?/br>
    “阿爹阿娘境況不明，我必要追究到底。但我自己做的事，亦會(huì )一并承擔?！卑g冷靜松開(kāi)被桎梏的手，看著(zhù)戒備的韶九。

    “承擔？”韶九冷哼一聲，兩指捻出一顆豆狀的藥丸，“吃了它我便信你?！?/br>
    “不要！”見(jiàn)阿歡毫不猶豫地抓過(guò)，冬青原已青白的臉上漲出一層紅來(lái)，到底也是攔不住她。阿歡于他后頸輕巧一擊。冬青雙唇顫動(dòng)，不甘地合攏眼簾，軟綿地倒在她懷中。

    “你倒是干脆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好照看他?！卑g神色淡然，仿佛適才咽下的不過(guò)是顆春餳。

    “你放心，本姑娘不會(huì )不分青紅皂白，傷及無(wú)辜?！鄙鼐懦鲅宰I諷，示意小廝扶起冬青安置。

    阿歡余光淺瞥被送走的冬青，   握著(zhù)蝶翼的手松了又緊。

    韶九不再言語(yǔ)，收起信邁步入了內室。

    碧蘿紗帳內衛澈雙目緊閉，面龐不見(jiàn)血色。衛賀正擦拭他額頭不斷沁出的汗。

    韶九凈了手，坐于榻邊。傷口鮮紅皮rou混雜暗赭，怵目驚心，好在血已被她堪堪止住。她抓起衛澈纖柔的手腕，斂神把脈。

    綿軟而不竭，無(wú)性命之虞。韶九于他患處敷上藥粉，指尖劃過(guò)他心臟處恍了恍神。

    “站??！”衛賀挺胸執鞭，將阿歡冷硬攔下。

    “讓她過(guò)來(lái)?！鄙鼐鸥埠妹薏佳谧?。

    衛賀臉黑如炭，梗著(zhù)脖頸不肯相讓。韶九緩緩起身，目色幽深。

    “刀尖差了兩分。他恐怕死不了?！?/br>
    阿歡心思飄浮，臉上喜憂(yōu)不明。

    殺手不能一擊致命，是為致命。何況是在同一條河里栽倒兩次。如今的她已是泥足深陷，再難自拔。

    “你身份不明，他執意留你。你竟不顧黑白，隨意傷他。你可還有心？”韶九按下衛賀軟鞭，臉上添了痛惜。

    阿歡腦中嗡然作響。心？身份不明？自己究竟什么身份，讓他們揪扯不放？

    “他若真要害你，何必給你玄珠？還要我與你同歸。退一步而言，若真是他，他一死，你可還有線(xiàn)索？”

    阿歡雙眼微睜，身軀僵硬。

    不拘是不是他做的，她確不該殺他?？僧敃r(shí)滿(mǎn)腔恨意噴薄而出，沖潰她理智。待她清醒時(shí)，衛澈已然倒在血泊之中。

    究竟是因為太在意爺娘之故還是因為涉及衛澈？

    她沉默地看著(zhù)昏睡中的他，不自覺(jué)地挪了一步。韶九深望她一眼，給她讓了道。

    “他早一刻醒轉，你才有望?！?/br>
    阿歡盯著(zhù)他浸濕的發(fā)鬢，不發(fā)一言。